第一百零九章 小村有珍奇_我于红尘悟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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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小村有珍奇

  吊丧客们来来去去,很快便排到了陈希夷。

  只见他四平八稳的走上前,旋即板正端方的跪在那方桌前的蒲团上,而后伸出双手,左上右下的交叠在身前,继而朝前方俯下身子,直至额头抵至手背,停顿了几息后,这便起身敬香。

  不过他起身后,并没有像先前的吊客一般仔细的从方桌的一侧取出三支线香,只是随手从桌面上抽出了一支而已。

  世人无论因何奉香,大多都是取三为数,其中的门道,倒也是盘杂斑驳,众说纷纭。

  有人说,这三支香,一支用以敬天,是为祭拜天上的神明,期待神明能够保佑世间风调雨顺,百姓无疫无疾。

  一支敬地,是为祭拜土地、山神,以及江河水神,希望他们能庇佑五谷丰登,四海升平。

  一支则是敬拜祖宗先辈,祈求先人保佑子孙后人平安顺遂,财源广进。

  有的人还说,这三香中的第一支香,为戒香,焚香后,便是向佛祖发愿,下决心戒掉自己的恶习与妄念;因此这支香需得插在香炉的正中,其意为中中正正,觉而不迷。

  第二支香,叫定香,焚香后,便要摒弃尘俗杂念,是以清心入定;此香需插在香炉的右侧,意为清清爽爽,正而不邪。

  第三支香,名唤缘香,焚此香后,若与佛有缘,便可得佛祖赐下大智慧,而后一朝得法,便是立地成佛;这支香,则需得插在香炉的左侧,意思是通通彻彻,大智大慧。

  而陈希夷心中则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敬奉三香的原因,除了对道的尊重外,还有就是对自然之法的遵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一即是三,三即是万物,万物,则皆是道。

  世间多有修行人感叹悟道难,悟道难。

  殊不知,道,是不变的,它永远就在那里,变的始终是人心,人心动了,便就觉得道变了,悟起来,便也就觉着难了。

  就如这卢氏祠堂中,小到尘埃落地、香火飘零,大到每个人的一言一行、每件物品的放置变化,包括此刻躺在灵柩中的那个一动不能动的老者。

  一切的一切,皆是道。

  早前陈希夷的跪礼,以及此刻的秉心奉香,不仅仅只是为了祭奠亡人,同时也是拜祭了自然,拜祭了万物,亦是遵礼法,顺道行。

  心境通达至此,跪或不跪、焚一支香与焚三支香,倒也无甚区别。

  只见他两手的中指和食指夹住香杆,大拇指顶住香的尾部,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将整支线香举至胸前,以香头平对逝者的牌位。

  接着举香齐眉,张口低声诵念了一小段祝语,旋即躬身行了一拜,转而随意的将那支线香插入前方的香炉内。

  做完这一切,他便信步走向那跪拜在布帘下的谢客之人,朝他的脑袋轻轻拍了一下,随即轻声道了一句节哀,便旋身悄然退回那无人的角落。

  不一会儿,姚昊与董千离也尽皆行完了礼数。

  就在他们二人离去,下一个人即将上前之际,却是狸猫忽的跨前纵身一跃,把那人拦在了后头。

  随后又扭头,朝着身后那人‘喵喵’叫了两声,见那人一脸错愕的怔在原地,这才又慢悠悠的走到了蒲团前,人模人样的跪了下去。

  不过它嫌麻烦,倒也没有跳上方桌取香敬香,只是学着陈希夷的模样磕了个头后,便朝那跪在地上谢客的主家之人走去。近前后,它当即伸出一爪,在那人的头上挥了一下,转而轻声叫道:“喵喵!”

  而那人闻声,却是不由得忘却了忌讳,恍恍惚惚的抬起头,而后又十分惊诧的望着它。

  反观狸猫做完了一切,竟是在四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高高翘起尾巴,继而颇为神气的朝着陈希夷他们的所在行去。

  随后则是亲昵的靠在陈希夷的脚边,使劲蹭了几下。

  众人见状,便不禁侧目朝那似是书生的年轻人多瞅了几眼,但也仅仅是如此,并没有生出其他的举动。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再也没有人上前拜礼,今日的吊唁仪式便也算结束了。

  很快,便有数人上前,将那张方桌及其上头的摆置尽数收了起来,而后那白色的帘布以及竹竿也是尽皆被撤下。

  这时,一名皮肤黝黑如炭,年约十七八岁,手持拂尘的年轻道人,在身披麻衣的主家众人的簇拥下,徐缓地从后院踏步而来。

  随后有人替他拿来一个蒲团,那道人稽首道了声谢,便在原地盘坐了下去。

  不消片刻,又有几人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台巨硕的水运仪象台,继而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那道人的身前。

  那水运仪象台高约三丈有余,细分为三层。

  中上两层分别放置着一颗镂空的铜球,刻有二十八星宿、中外星官以及黄赤道、南北极、二十四节气、恒显圈、恒隐圈等,上称浑仪,下称浑象。

  大抵可以根据组合排列粗略分为三个部分,一称六合仪,二称三辰仪,三称四游仪。

  下层则是一座设了水槽的台基,其内除了一架水车之外,便满是精妙的机关。

  除此之外,上中两层的木阁中,还分别有两个木头小人,以及一面小鼓与一口小铜钟。

  每过一刻,小鼓旁的木人,便会在机关的牵引下自动击鼓,而每过一个时辰,那铜钟一侧的木人则是会提着一截桩子自行撞钟。

  这水运仪象台,是在浑天仪的基础上进行改良,转而以水利驱动其自转,此物之精妙,既能近乎准确无误的模仿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又涵盖了测定朔望、报告时辰的妙用,远非日晷、漏壶等常见的记时之物可比。

  此物建造的工时少说也得花费三年五载,同时造价亦是不菲。

  除了皇城中的司天监外,通常一州之中,也唯有主城里能够摆放一台以供更夫核准时辰而已,且有士兵日夜把守,寻常人终其一生都难以一观。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小村落中,竟会有如此稀世珍宝。

  而那年轻道人在凝眸审视了那水运仪象台一番后,却是没有流露出半点意外的神色,反而当即阖眼冥目,看样子像是入了定。

  此刻正襟端坐在角落石阶上的陈希夷,则是望着那浑天仪,不由自主的出了神。

  倏忽间,他又无意瞅着那道人的面容眉眼,心下登时没来由的觉着有些眼熟。

  但仔细想了想,又没能理出什么头绪,便又收回心神,继续打量着那精巧绝伦的仪象台。

  董千离则是当即放下书箧,拿出纸笔飞快的描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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