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买命钱
陈希夷说着，暗中使了个小障眼法，接着又踏前一步，这才撸起袖子向其展示。
老乞汉侧目稍加审视，却见他的那白嫩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大小深浅各有不同的青黑色伤痕，有一些甚至都没过了血肉，转而露出森然可狰的白骨。
他低吟了片刻，沉沉道：“是什么人把你逼成这副模样？”
陈希夷则目露惊惧，怵然道：“是一个小镇的土地神祇。”
老乞汉闻言双目瞪得浑圆，不可置信道：“地祇？此种末流小神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地祇是末流小神？
陈希夷颇感疑惑，但也没有当即露出马脚，而是继续顺着往下道：“你有所不知，我原是在附近的深山小镇中发展信徒的，不曾想，前些日子那小镇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自称是张公的地祇。”
“那地祇好生凶猛，不但可一步踏出数里，法力更是如同深潭般难测，最要命的是，他不知从何处探悉到了我这些年在镇子里干下的事，而后便二话不说对我展开了追剿。”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与他周旋了数日，这才堪堪逃了出来，小命都险些没能保住，哪里还顾得上遗落在宅院中的身外之物。”
“你是从厚德镇里出来的？”
老乞汉有些诧异。
陈希夷亦是如此。
“郭员外听说过这个镇子？”
老乞汉重重地点了下头，沉声道：“长老曾有言，让我等无论如何都不能踏足那个地方，你倒是个胆大的。”
“为何不能踏足那个地方？”
老乞汉垂头思虑了片刻，摇头道：“长老不曾细说，只道那是高人隐世之所。”
“不过我倒是听说数十年前曾有几个仙门中人结伴去那镇人子里谋求信众，却不曾想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出来，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就像是间蒸发了一般。”
老乞汉说着，不由得疑心道：“自那之后，众位长老便不许仙门众人再踏足那个地方，此事倒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你竟不知道？”
陈希夷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嗟叹道：“我初入仙门时就去了那里，一待就是三五载，那方地界的人鲜少与外界往来，故而消息闭塞，我也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老乞汉听完目中虽还有一丝狐疑，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却是陈希夷又行了一礼，讪笑道：“在下这初来乍到的，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又全落在了那镇子里，不知郭员外可否借我些金子，让我在这城中先安顿下来？”
那老乞汉却忽的面露贪婪，目光阴鸷地瞥了他一眼，怪笑道：“我倒是想借你，就怕你不肯收。”
“这是何故？”
“既同为仙门中人，便也就与你直说了。”老乞汉拍了拍怀中的小木箱，狡诈一笑，又道：“我这金子，那可都是用来买命的。”
随后他便打开小木箱，从中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金锭，随手朝着陈希夷的方向丢了过去。
陈希夷则劈手将其从半空中截下，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果然发现了端倪。
这金锭单从外表以及重量来看，确实是没有什么异样的，但只需翻转到底部，便能在刻印其上的官家戳子中发现一列微不可查的铭文。
其中散发的气息，与那黄符纸人一般无二，想来是同源而出的术法。
当然，这一切却也只是浅露于表的假象，陈希夷在第一眼瞧见这金子的时候，便已发觉这只是一颗被施了拙劣障眼法的石子，而那铭文，也是直接刻在石子上的。这等小法术，与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法大为不同，只可欺俗人，只消抱着视钱财如粪土的心思便能轻松堪破。
而后者则是能够真真正正的将顽石点化为金。
陈希夷倒也深谙此法，但却从来不愿使用。
无他，用之则违心。
虽知晓了那道铭文与纸人是同宗的术法，但其中的含义，陈希夷却没能立即参透，思虑了几息，便开口问道：“郭员外，这铭文是何物？买命又是何意？”
那老乞汉则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你自然不晓得，这可是我散尽家财才从长老手中换来的蛊术秘法。”
“蛊术秘法？”
老乞汉略微颔首，复又道：“此铭文，实则是一道契令，收了我的金子，便是默许签下了契约，也就是将性命卖给了我。”
陈希夷当即展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登时将金子丢还了回去。
老乞汉却是一把将其接住，继而放回小木箱里，笑道：“你倒也不用惊慌，此法只对俗人的生魂起效，你有元神，自是不惧的。”
陈希夷这才稍稍定下心神，怯生生道：“郭员外买那些人的命是准备做什么？”
老乞汉则狞笑了一声，道：“自是为了采他们的生魂，炼化为增补元神的丹丸！”
陈希夷心神一滞。
果真叫自己和狸大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这采撷活人生魂炼丹的手段，却比引诱他人自尽再谋求阴魂来的更加残忍。
他心下不禁一阵唾弃，面上却是惊诧道：“郭员外既有如此妙法，想来离成仙不远了。”
老乞汉却摇着头道：“我只有一道分神，你先前见过的。”
下一刻，他又忽的仰头嗤笑了一声，沉沉道：“不过，我很快就能修出完整的元神了，这还得多亏了你。”
陈希夷不解道：“哦？郭员外此话怎讲？”
老乞汉阴恻恻地盯着他，冷声道：“同你虚与委蛇了那么久，那蛊虫也差不多该生效了，既如此，你的元神我便也就笑纳了，待他日我成了仙，定给你寻一处风水宝地，再替你建一座衣冠冢。”
“郭员外想做什么？你我同为半仙，你不会是对我起了什么心思吧？”陈希夷眉头登时蹙起。
老乞汉平心定气的看了他一眼，胸中成算十足，便也没急着动手，只不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吧？从你说出半仙两个字时，我便知晓了你实非我仙门中人。”
“所谓万仙门人自称半仙，只不过是仙门对外放出的假消息，真正的万仙门门人，从来不会在人前说出这两个字。”
陈希夷眼见被他拆穿身份，却也不恼，只是恍然大悟的惊叹道：“原来如此，那这蛊虫又是何物？”
而老乞汉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则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于死人，自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当即便轻笑道：“自然是以我仙门秘法饲出的异虫，此虫专攻元神，只消我一声令下，它便会在顷刻间将你的元神吞噬殆尽。”
而陈希夷方才略显紧张的神情却是忽的舒展而开，继而微微笑道：“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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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汉侧目稍加审视，却见他的那白嫩的手臂上赫然布满了大小深浅各有不同的青黑色伤痕，有一些甚至都没过了血肉，转而露出森然可狰的白骨。
他低吟了片刻，沉沉道：“是什么人把你逼成这副模样？”
陈希夷则目露惊惧，怵然道：“是一个小镇的土地神祇。”
老乞汉闻言双目瞪得浑圆，不可置信道：“地祇？此种末流小神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地祇是末流小神？
陈希夷颇感疑惑，但也没有当即露出马脚，而是继续顺着往下道：“你有所不知，我原是在附近的深山小镇中发展信徒的，不曾想，前些日子那小镇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自称是张公的地祇。”
“那地祇好生凶猛，不但可一步踏出数里，法力更是如同深潭般难测，最要命的是，他不知从何处探悉到了我这些年在镇子里干下的事，而后便二话不说对我展开了追剿。”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与他周旋了数日，这才堪堪逃了出来，小命都险些没能保住，哪里还顾得上遗落在宅院中的身外之物。”
“你是从厚德镇里出来的？”
老乞汉有些诧异。
陈希夷亦是如此。
“郭员外听说过这个镇子？”
老乞汉重重地点了下头，沉声道：“长老曾有言，让我等无论如何都不能踏足那个地方，你倒是个胆大的。”
“为何不能踏足那个地方？”
老乞汉垂头思虑了片刻，摇头道：“长老不曾细说，只道那是高人隐世之所。”
“不过我倒是听说数十年前曾有几个仙门中人结伴去那镇人子里谋求信众，却不曾想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出来，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就像是间蒸发了一般。”
老乞汉说着，不由得疑心道：“自那之后，众位长老便不许仙门众人再踏足那个地方，此事倒也不算是什么隐秘，你竟不知道？”
陈希夷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嗟叹道：“我初入仙门时就去了那里，一待就是三五载，那方地界的人鲜少与外界往来，故而消息闭塞，我也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老乞汉听完目中虽还有一丝狐疑，但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却是陈希夷又行了一礼，讪笑道：“在下这初来乍到的，这些年攒下的银钱又全落在了那镇子里，不知郭员外可否借我些金子，让我在这城中先安顿下来？”
那老乞汉却忽的面露贪婪，目光阴鸷地瞥了他一眼，怪笑道：“我倒是想借你，就怕你不肯收。”
“这是何故？”
“既同为仙门中人，便也就与你直说了。”老乞汉拍了拍怀中的小木箱，狡诈一笑，又道：“我这金子，那可都是用来买命的。”
随后他便打开小木箱，从中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金锭，随手朝着陈希夷的方向丢了过去。
陈希夷则劈手将其从半空中截下，握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果然发现了端倪。
这金锭单从外表以及重量来看，确实是没有什么异样的，但只需翻转到底部，便能在刻印其上的官家戳子中发现一列微不可查的铭文。
其中散发的气息，与那黄符纸人一般无二，想来是同源而出的术法。
当然，这一切却也只是浅露于表的假象，陈希夷在第一眼瞧见这金子的时候，便已发觉这只是一颗被施了拙劣障眼法的石子，而那铭文，也是直接刻在石子上的。这等小法术，与真正的点石成金之法大为不同，只可欺俗人，只消抱着视钱财如粪土的心思便能轻松堪破。
而后者则是能够真真正正的将顽石点化为金。
陈希夷倒也深谙此法，但却从来不愿使用。
无他，用之则违心。
虽知晓了那道铭文与纸人是同宗的术法，但其中的含义，陈希夷却没能立即参透，思虑了几息，便开口问道：“郭员外，这铭文是何物？买命又是何意？”
那老乞汉则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你自然不晓得，这可是我散尽家财才从长老手中换来的蛊术秘法。”
“蛊术秘法？”
老乞汉略微颔首，复又道：“此铭文，实则是一道契令，收了我的金子，便是默许签下了契约，也就是将性命卖给了我。”
陈希夷当即展现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登时将金子丢还了回去。
老乞汉却是一把将其接住，继而放回小木箱里，笑道：“你倒也不用惊慌，此法只对俗人的生魂起效，你有元神，自是不惧的。”
陈希夷这才稍稍定下心神，怯生生道：“郭员外买那些人的命是准备做什么？”
老乞汉则狞笑了一声，道：“自是为了采他们的生魂，炼化为增补元神的丹丸！”
陈希夷心神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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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这采撷活人生魂炼丹的手段，却比引诱他人自尽再谋求阴魂来的更加残忍。
他心下不禁一阵唾弃，面上却是惊诧道：“郭员外既有如此妙法，想来离成仙不远了。”
老乞汉却摇着头道：“我只有一道分神，你先前见过的。”
下一刻，他又忽的仰头嗤笑了一声，沉沉道：“不过，我很快就能修出完整的元神了，这还得多亏了你。”
陈希夷不解道：“哦？郭员外此话怎讲？”
老乞汉阴恻恻地盯着他，冷声道：“同你虚与委蛇了那么久，那蛊虫也差不多该生效了，既如此，你的元神我便也就笑纳了，待他日我成了仙，定给你寻一处风水宝地，再替你建一座衣冠冢。”
“郭员外想做什么？你我同为半仙，你不会是对我起了什么心思吧？”陈希夷眉头登时蹙起。
老乞汉平心定气的看了他一眼，胸中成算十足，便也没急着动手，只不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吧？从你说出半仙两个字时，我便知晓了你实非我仙门中人。”
“所谓万仙门人自称半仙，只不过是仙门对外放出的假消息，真正的万仙门门人，从来不会在人前说出这两个字。”
陈希夷眼见被他拆穿身份，却也不恼，只是恍然大悟的惊叹道：“原来如此，那这蛊虫又是何物？”
而老乞汉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则完全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于死人，自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当即便轻笑道：“自然是以我仙门秘法饲出的异虫，此虫专攻元神，只消我一声令下，它便会在顷刻间将你的元神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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