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_夫君他亦敌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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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崇仁坊靠近皇城,夜里城中巡视的禁军列队而过,已近子时,春夜凉风习习,四下安静。

  谢彦原本第一反应是赵濯月去了城外的普恩寺,但想了想她夜半孤身,出城的可能性并不大。于是便朝另一个方向赶去。

  “谢彦?”

  轻盈的声调在迎面的夜色里响起,走近了,赵濯月怀里抱着一白绒绒的一团,歪着头看他。

  怀里的猫儿被惊动,黑漆漆的夜里,一双散着微弱幽光的眼睛,和怀抱它的主人一起看向谢彦。

  谢彦:“……”

  赵濯月回头看了眼自己来的方向,抱着猫凑过去,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回青石巷了?”

  谢彦沉默片刻,抿唇不语,伸手提溜起猫的后脖颈。

  白色的长毛狮子猫先是恶狠狠挥了挥了爪子,随即老实了下来,乖乖耷拉着爪子,任由谢彦把它拎起来。

  赵濯月戳了戳狮子猫的脑袋,“小怂猫,”说完继续看谢彦的脸色,“你怎么不说话?”

  谢彦还是没说话,一直到两人悄悄从公主府的侧门翻墙回了正堂,赵濯月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他手里拎着的那只猫,毫无底气,也毫无还手之力。

  墨引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道纯公主,公主乖乖跟在谢大人身后,生得眉眼温柔,怎么看怎么不像不讲理的模样。

  “都下去。”

  赵濯月一愣,看着开口说话的谢彦,见他面色隐忍,一看就是生气了,赶忙对着廊下站着的三个人挥了挥手,“下去下去。”

  狮子猫被他放了下来,喵喵的围在赵濯月裙边转,赵濯月蹲下来给它顺毛,悄悄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人,正好碰上他望过来的视线,指了指自己。

  “我也下去?”

  谢彦定定的看着她,居高临下,逐渐缓和了表情,“就为了回去找这只猫?”

  是说她忽然离开的事情,赵濯月点了点头,“是啊,我这不很快就回来了。”

  说谎不眨眼,他走之前这个小骗子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为了生母亡故的真相双目失神,这么快就能收敛起心绪,又扯起慌来。

  猫儿还在地上喵喵叫着,赵濯月支使谢彦,“它饿了,我也饿了。”

  其实她心里总归是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骤然知道亲生弟弟全然没有替亡母讨回公道的心思,还费尽心机的销毁证据,瞒着自己。

  即便与赵恭渐行渐远,失去原本的信任和最后一点姐弟情谊,冷冰冰的利益再至高无上,可亡母在她心里是最后的柔软,予我命者,生恩难忘。

  谢彦替她去要了吃食,不一会儿木棉便端来一碗鸡汤面。

  热腾腾的醇香引得猫儿顺着椅子跳上了圆桌,被谢彦挥手赶了下去,委屈的蹲在地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谢彦丢给它几条鱼干,这才老实下来。

  “不是饿了,还不吃?”

  赵濯月挑了挑汤面,忽然把碗推给他,“你吃吧。”

  凑近了就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酒气,赵濯月存了一点讨好的心思,拿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来。

  谢彦自叹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堂堂公主,一碗面也要推来推去,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你也知道我堂堂公主,还敢给我脸色不理我?”

  赵濯月愤愤拿起筷子,还在记恨他方才的行为。

  “你若不心虚,怕我做什么?”

  说罢不等她伶牙俐齿的反驳,径自去了后头的浴房洗漱。

  屋里四处可见明晃晃的大红垂幔,红烛还在静静燃烧,先前恍恍惚惚,任由宫里的女官给她梳妆绞面,她都不记得今日是如何过来的。赵濯月直到吃完这碗面,才逐渐接受了现实,她与谢彦,竟然真的成亲了。

  木棉进来收了碗筷,忽然鬼鬼祟祟凑在她耳边,“郁姑姑叫我来问,要不要备热水。”

  “备啊,我要沐浴。”谢彦肯用凉透了水沐浴,她可不肯,都堂堂公主了,怎么能屈尊降贵委屈了自己。

  木棉耳朵红红,声若蚊吟,不知道怎么提醒她才好,“不是说这个,郁姑姑说的是……”

  赵濯月露出迷惑的表情来,“说什么?”

  屏风后面浴房的门开合,隐约看到谢彦走了出来,主仆二人忽然心有灵犀,赵濯月明白过来木棉说的是什么,蹙眉把人赶了出去,“圆什么房,本公主有正事要和谢大人说,出去出去。”

  木棉小跑出去的时候,猫儿也跟了过去,赵濯月急忙把猫抱了回来。

  谢彦站在内寝的隔断锦帐旁,似笑非笑,“什么正事?”

  赵濯月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甜甜一笑,接过帕子要替他擦头发,跟他商量道,“怀雅哥哥,我们算扯平了吧?”

  “我欠你一次,你欠我一次。”

  谢彦不吃这一套,拍开她的手,“你欠我差点一条命,我不过是晚告诉你几日先皇后的事情,这如何扯平?”

  赵濯月垂眸,她知道,先前反应过激了,谢彦既然知道孟皇后的死与李贵妃有关,这样的秘闻,自然是谢夫人告知他的。谢夫人与孟皇后交情远超普通手帕交的闺中密友,告诉谢彦,就是嘱托他有机会要查明真相。

  谢彦再想让她断绝与东宫的往来,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他真的没有理由骗自己。

  赵濯月有些灰心,自己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想到赵恭这样的行径,自己简直是为虎作伥,怪不得谢彦总是要问她做没做错什么,她从开始就错了。

  可人哪里有未卜先知通晓人心的能力,与东宫的瓜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彻底放下的,更何况,若是断开来,她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付诸流水,往后呢,往后又能做什么?

  谢彦不忍看她这般难受的模样,试探着握住她的手。

  “月娘,你这颗心是冷的,可总有人比你更狠心,譬如太子,譬如圣上。你如何狠心我是知道的,”谢彦觉得手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复又看向她,“但我并不觉得,你还能毫无芥蒂站在太子那边。”

  是啊,她早已经不能回头了,可来路在哪里?

  赵濯月忽然问他,“你是想让我和你一样,扶持新的小皇子?”

  谢彦道,“原来你一直这样认为,我会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

  难道不是吗,不然像龚效安那些老臣一样纯粹的效忠圣上,再过去几年,就像是一季虫,风光何复。

  他重回朝堂,身上背负着谢氏全部的希望,难道不想挣一份从龙之功?

  谢彦眼中的烛光微微跳动,半明半晦,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懂了赵濯月讶异的表情,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比起你要的权势,先皇后的死,孰轻孰重?”

  赵濯月心底惭愧,略一沉吟,还未等说话,谢彦就替她回答了。

  “你都想要。”

  他放开她的手,“真贪心。”

  赵濯月有些恼怒,“是,贪心又如何。”

  谢彦沉沉的望过来,“不如何,但眼前摆着一条你能利用且有恃无恐的路,你选不选?”

  人人都贪心,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赵濯月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躲开他复杂的眼神,去想他说的模棱两可的话。

  什么可以利用的人摆在她面前,他是在说自己,有恃无恐……赵濯月想不明白,谢彦是不是被她那一刀给弄魔怔了,她都想要他的命了,他反过来跟仇人说情深。

  “赵恭不可信,不可为盟,不仅仅是因为他这颗不孝的心,视生母之死如无,这样的人,我怎么觉得那句谶言是在说他。”

  赵濯月闻言恨恨地咬牙瞪他,“本来就不是说我。”

  如今看来,不论那谶言是真是假,赵恭是真的不孝小人。赵濯月原以为自己被抛弃在玉真观十五年,中间经历几次生死磨难,能够走到今天,已经是一副冷下来的心肠。

  可她做不到赵恭那样,面前的是生母的冤魂啊,他金尊玉贵做了二十年太子,难道不是因为托生在皇后的腹中。她之于谢彦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可赵恭之于母后,无异于是衣冠枭獍。

  “你们姐弟二人,都不算太聪明,但他是真的蠢笨,难堪大任。”

  赵濯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心不乐意,“我怎么不聪明了?他笨就他笨,你骂我做什么?”

  谢彦好笑的把她拉回来坐下,赵濯月不肯,抱起猫儿往旁边躲他,力气终究不如他,“你看,在我面前,你就笨笨的,一惊一乍。”

  “我没有。”她聪明绝顶,除了识人不清,哪点不聪明了。

  明明是大婚之夜,如愿以偿娶到了让他又爱又恨奈何不得的小娘子,活色生香的美人在怀,却偏偏要一本正经说这些烦心事。

  谢彦闭了闭目,闻见她颈间淡淡的香气,“月娘,最好拿捏的不是你那蠢笨的弟弟,”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谢彦轻声道,“你为何不来利用我,无论将来支持谁上位,我手里的东西,都是你的。选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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