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_流年重生(沈绵沈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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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杨宝莲在街上游荡了一整夜,后来走不动了,就找了个?花坛坐着,启明?星在天边缓缓升起,她眼睁睁看着盛夏的天空一点点亮起来,六点钟的清晨,空气雾蒙蒙的,有店铺的老板卸下门板,开?始一天的营业。

  只有杨宝莲,若不是穿得漂漂亮亮,怕是会?被人当作流浪中的疯女人,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痴傻。

  昨天发生的事,随着天亮,也一点点在脑中重新浮现。

  她同香港人,开?了红酒,喝得有些微醺,放了一张黑胶唱片,她还穿了隆重的开?背晚礼服,彼此拥着跳了一首圆舞曲,之后他们滚落在沙发上,杨宝莲天真的以?为,这又会?是一个?浪漫的夜晚。

  谁知云.雨过后,香港人拿出一叠美金交到杨宝莲手上,话说得轻巧,杨宝莲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明?白只言片语,大概意思是香港那边的老婆怀孕了,他要同她断了。

  杨宝莲哭了笑,笑完又哭,后来香港人把?她赶出家门,她就穿着一件露着整个?后背,叉几乎开?到腿根上的晚礼服,跌跌撞撞地在街头上游荡。

  中间遇上过几个?流浪汉,肮脏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和胡子,衣服残破不堪,杨宝莲在他们的动手动脚中尖叫着脱身离去,之后她又陷入恍惚,依稀记得她在所有看到的可以?使用?的电话亭里给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号码拨去电话,可惜陈拓总是那样无情?,不仅挂断她的电话,后来甚至还关了机。

  杨宝莲在花坛边坐了许久,后来街道渐渐热闹,人来人往,沸反盈天,她才觉出自己的格格不入。

  她一步步找到回家的路,开?门进去,一室的冷清,杨妮儿?已经去上班,厨房里的蒸架上还有两只吃剩的肉包,包子已经凉透,她也没有胃口?,她从厨房里转悠出来,座机突然开?始大噪。

  她愣愣地看着那只话筒式电话机,电话铃聒噪地在这个?不大的屋子里的每个?角落盘旋,她头疼欲裂,几次想伸手去接,却又仓皇停留在半途中。

  她跪坐在沙发前的木地板上,杨妮儿?爱干净,自从她搬来之后,家里总是纤尘不染。

  不知跪坐了多久,那只可恨的电话机终于停止噪音,杨宝莲爬起来,哆哆嗦嗦地又想去拨那串电话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终于在最后一刻颓败,她把?话筒扣回座机上,眼泪早就流不出来,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到可以?联系的人,她的亲人。

  她去房间翻出电话簿,给郊区的父母打?去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接起来。

  “喂?”

  “喂,是杨富贵吗?我?是姐姐,爸妈在家吗?”

  “爸不在家,去集市了,妈在堂屋里,我?去喊她。”

  杨宝莲“嗯”了声,一颗心终于在那一刻得到些安宁,可惜终究不过只有那一刻罢了。

  刘金凤半天才进屋,接起电话,唯唯诺诺地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杨宝莲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落回原处,坠入更深的地方?,她虽然同杨富贵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同宗血脉,弟弟的脾气她了解,回来路途这么长?,他不会?没有告诉刘金凤,电话那头的人是他的亲姐姐,杨宝莲。

  杨宝莲终究还是挂了电话,那头始终沉默,她已经想不起刘金凤的相貌,印象中年轻时?的母亲还是很漂亮的,只是可惜,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心疼骨肉,也并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对子女存了爱。

  杨宝莲蹲久了,腿麻的厉害,她站起来活动筋骨,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杨妮儿?住得西边屋子忘记拉窗帘,日头愈来愈烈,灼热的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气温愈发高,杨宝莲的额头密密麻麻沁出一排排汗水。她慢腾腾挪进杨妮儿?的房间,机械地去拉窗帘,杨妮儿?的房间干净整洁,床头柜上只有一盏陈旧的台灯,蓝白格子的单人床床单,一条薄薄的同色毯子,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杨宝莲木木地站了会?儿?,她还穿着那件晚礼服,背部裸露在空气里,没有一丝凉意,也没有感觉,只有麻木和空洞。

  她转身想要离开?,带上门的那一刻,忽然看见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没有关严实,隐隐的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有浓浓的红色。

  鬼使神差般,杨宝莲又回进房间里,她用?力抓着抽屉的把?手,把?那只抽屉拉开?,那团浓浓的红色,赫然跃入眼帘。

  她惊得发了魔怔,那块红布,尘封在记忆里整整二十四年,她以?为今生今世,绝无可能再见,可是,世事翻翻复复,反手之间,命运就像掌中的手纹,纠缠曲折,可结局摆在那里,谁都没办法挣脱。

  杨宝莲颤抖着手,一点点打?开?那块红布,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一年,她才八岁,上小学二年级,会?简单的汉字,母亲告诉她,妹妹的名字,叫做“杨妮儿?”,让她取了丝线,缝在红布上,父亲已经等在门外,牛车也已经雇好,他们存了最后一点点善心,没有像村里其他人家一样,将女儿?直接往山腰子上一扔,说得好听叫做生死各安天命,可只要是个?人,都明?白,那就是条死路,有去无回。

  父亲在门外一声声地催促,天快亮了,他还有几里地要赶,他要趁着天亮前,把?这个?他们早就决定好弃养的女婴,扔去西宁市里福利院的门口?,那或许是条活路,最起码,能保住命。

  杨宝莲用?手抚摸那些字迹,时?隔多年,她发现自己依然记得每一道横、竖,还有那些撇、捺,她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慌和手抖,她绣下“1973.8.8”,还有“杨妮儿?”三个?字,那些字迹,潦草,慌张,尘封在脑海中多年,时?间久到她早已忘记了内容,忘记了妹妹的名字,才会?在两人相逢时?只是觉得熟悉,可是,当她同它们再次相逢,记忆像火花一样乍然苏醒,一切都渐渐清晰,原来,命运同她开?了巨大的玩笑。

  杨宝莲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将那块红布染湿,她痛苦哀嚎,张着干枯的双唇,发不出一个?字。

  她将那块红布,贴身塞进晚礼服里,似乎只有挨着身体,她才能感受到多年重逢的刻骨喜悦,她颤抖着身体,浑身没有一处不在发抖,她没办法克制,也不想克制,大悲大喜的双重打?击,她几近疯癫。

  她再一次扑上电话机,哆哆嗦嗦地拨通办公室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响铃声,杨宝莲几乎窒息。

  很快,郑红萍的声音响起,“喂?”

  杨宝莲焦急到近乎焦躁,“红萍,红萍,我?找妮儿?,我?要找妮儿?,你让她听电话,我?要找她。”

  郑红萍正在吃中饭,她不太去食堂吃饭,说那是猪食,时?常自己带了饭盒,放在食堂里的蒸笼里热了来吃。

  她没听出杨宝莲声音里的不对劲,只说:“杨妮儿?跟着陈总去中山大厦工地视察了,对了,本来该你去的,打?你一上午电话没人接,你干嘛去了,我?和杨妮儿?都挺担心的…”

  话还没有讲完,听筒里已经传来“嘟嘟”的挂断声,郑红萍扯了扯嘴角,脸上写满嫌弃,“一个?个?,成天神神叨叨的,早晚都得折腾出毛病来。”

  杨宝莲从家里冲出来,两只鞋子都没穿对,一只脚还穿着拖鞋,另一只脚穿着只平跟凉鞋,她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计程车,披散着头发,形同疯妇。

  “去中山路,去中山路上那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中山大厦。”

  出租车司机踩下油门,西宁市不大,到工地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七月的天空,蔚蓝,灼热,亮得刺眼,没有一丝风,蝉在枝头无休无止地鸣叫,中山路的路标很快出现在眼前,出租车顺着那个?路标往前开?去,工地越来越近,橘色的吊车,蓝色的掘土机,四周布满脚手架的建筑物?,没有结顶的裸露的水泥,戴着黄色安全帽的工人,喊着开?饭的喇叭声,还有……

  还有一瞬间袭来的巨大倒塌声,遮天蔽日的漫天灰尘,哭喊声,奔跑声,震断耳膜的机器轰鸣声,这些,都是杨宝莲在晕过去之前的最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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